《国风·卫风·氓》出自《诗经》。为先秦时代卫国华夏族民歌。共6章,每章10句。这是一首弃妇自诉婚姻悲剧的长诗。诗中的女主人公以无比沉痛的口气,回忆了恋爱生活的甜蜜,以及婚后被丈夫虐待和遗弃的痛苦。全诗六章,第一章,追叙自己由初恋而定的婚;第二章,叙述自己陷入情网,冲破了媒妁之言的桎梏而与氓结婚;第三章,她对一群年青貌美的天真少女,现身说法地规劝她们不要沉醉于爱情,并指出男女不平等的现象;第四章,对氓的负心表示怨恨,她指出,这不是女人的差错,而是氓的反复无常;《诗经》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对后代诗歌发展有深远的影响,成为古典文学现实主义传统的源头。
国风·卫风·氓
氓、卫风·氓
无名氏
周代
《诗经》
四言诗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1)。匪来贸丝,来即我谋(2)。送子涉淇,至于顿丘(3)。匪我愆期,子无良媒(4)。将子无怒,秋以为期(5)。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6)。不见复关,泣涕涟涟(7)。既见复关,载笑载言(8)。尔卜尔筮,体无咎言(9)。以尔车来,以我贿迁(10)。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11)。于嗟鸠兮,无食桑葚(12)!于嗟女兮,无与士耽(13)!士之耽兮,犹可说也(14)。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15)。自我徂尔,三岁食贫(16)。淇水汤汤,渐车帷裳(17)。女也不爽,士贰其行(18)。士也罔极,二三其德(19)。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20);夙兴夜寐,靡有朝矣(21)。言既遂矣,至于暴矣(22)。兄弟不知,咥其笑矣(23)。静言思之,躬自悼矣(24)。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25)。淇则有岸,隰则有泮(26)。总角之宴,言笑晏晏(27)。信誓旦旦,不思其反(28)。反是不思,亦已焉哉(29)!
(1)卫国大致在今河南安阳、鹤壁、濮阳一带,由封康叔建国定都于朝歌(今河南淇县)。氓(méng):《说文》“氓,民也。”本义为外来的百姓,这里指自彼来此之民,男子之代称。蚩(chī)蚩:憨厚、老实的样子。一说无知貌,一说戏笑貌。
(2)贸:交易。抱布贸丝是以物易物。即:就。谋:古音咪(mī)。匪:读为“非”。谋:商量。“匪来”二句是说那人并非真来买丝,是找我商量事情来了。所商量的事情就是结婚。
(3)淇:水名。(今河南淇河)顿丘:地名。(今河南清丰)丘:古读如“欺”。
(4)愆(qiān):过,误。这句是说并非我要拖延约定的婚期而不肯嫁,是因为你没有找好媒人。
(5)将(qiāng):愿,请。
(6)垝(guǐ):倒塌;倒塌的。垣(yuán):墙。复:返。关:在往来要道所设的关卡。女望男到期来会。他来时一定要经过关门。一说“复”是关名。
(7)涟涟:涕泪下流貌。她初时不见彼氓回到关门来,以为他负约不来了,因而伤心泪下。
(8)载:语助词。载笑载言:(因为高兴而)又说又笑。
(9)卜筮(shì):烧灼龟甲的裂纹以判吉凶,叫做“卜”。用蓍(shī)草占卦叫做“筮”。体:指龟兆和卦兆,即卜筮的结果。无咎言:就是无凶卦。
(10)贿:财物,指妆奁(lián)。以上四句是说你从卜筮看一看吉凶吧,只要卜筮的结果好,你就打发车子来迎娶,并将嫁妆搬去。
(11)沃若:犹“沃然”,像水浸润过一样有光泽。以上二句以桑的茂盛时期比自己恋爱满足,生活美好的时期。
(12)于嗟鸠兮:于通吁(xū)本义为表示惊怪、不然、感慨等,此处与嗟皆表感慨。鸠:斑鸠。传说斑鸠吃桑葚过多会醉。
(13)耽(dān):沉溺,贪乐太甚。
(14)说:读为“脱”,解脱。
(15)陨(yǔn):陨落。黄:变黄。其黄而陨:犹《裳裳者华》篇的“芸其黄矣”,芸也是黄色。
(16)徂(cú)尔:嫁给你。徂,往。食贫:过贫穷的生活。
(17)汤汤:水盛貌。渐:浸湿。帷裳:车旁的布幔。以上两句是说被弃逐后渡淇水而归。
(18)爽:差错。贰:“貣(tè)”的误字。“貣”就是“忒(tè)”,和“爽”同义。以上两句是说女方没有过失而男方行为不对。
(19)罔极:没有定准,变化无常。二三其德:言行为前后不一致。
(20)室劳:家务劳动。靡:无。靡室劳矣:言所有的家庭劳作一身担负无余。
(21)夙:早。兴:起。这句连下句就是说起早睡迟,朝朝如此,不能计算了。
(22)“言”字无义。既遂:就是《谷风》篇“既生既育”的意思,言生活既已过得顺心。
(23)咥(xì):笑貌。以上两句是说兄弟还不晓得我的遭遇,见面时喜笑如常。
(24)静言思之:好好地想一想;躬自悼矣:真为自己感到悲伤。
(25)“及尔”二句言当初曾相约和你一同过到老,现在偕老之说徒然使我怨恨罢了。
(26)隰(xí):低湿的地方;当作“湿”,水名,就是漯河,黄河的支流,流经卫国境内。泮(pàn):通“畔”水边,边岸。以上二句承上文,以水流必有畔岸喻凡事都有边际。言外之意,如果和这样的男人偕老,那就苦海无边了。
(27)总角:男女未成年时结发成两角,称总角。宴:快乐。晏晏(yàn):和悦貌。
(28)旦旦:诚恳的样子。反:即“返”字。不思其反:言不想那样的生活再回来。
(29)反是不思:是重复上句的意思,变换句法为的是和下句叶韵。哉(古读如兹zī):语气词;末句等于说撇开算了罢!
无知农家小伙子,怀抱布匹来换丝。其实不是真换丝,找此借口谈婚事。送你渡过淇水西,到了顿丘情依依。不是我要误佳期,你无媒人失礼仪。希望你不要生气,我们以秋天为期。
登上那堵破土墙,面朝复关凝神望。复关遥远不得见,心里忧伤泪千行。情郎忽从复关来,又说又笑喜洋洋。你去卜卦问吉祥,卦象吉祥心欢畅。赶着你的车子来,把我财礼往上装。
桑树叶子未落时,挂满枝头绿萋萋。唉呀那些斑鸠呀,别把桑叶急着吃。唉呀年轻姑娘们,别对男人情太痴。男人要是迷恋你,要说放弃也容易。女子若是恋男子,要想解脱不好离。
桑树叶子落下了,又枯又黄任飘零。自从嫁到你家来,三年挨饿受清贫。淇水滔滔送我归,车帷溅湿水淋淋。我做妻子没差错,是你奸刁缺德行。做人标准你全无,三心二意耍花招。
婚后三年为你妇,繁重家务不辞劳。早起晚睡不嫌苦,忙里忙外非一朝。你的目的一达到,逐渐对我施凶暴。兄弟不知我处境,个个见我都讥笑。静下心来想一想,独自黯然把泪抛。
白头偕老当年誓,如今未老生怨愁。淇水滔滔终有岸,沼泽虽宽有尽头。回想少时多欢聚,说笑之间情悠悠。当年山盟又海誓,哪料反目竟成仇。不要再想背盟事,既已恩绝就算了。[1]
《氓》诗在艺术上,也有较高的成就。主要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一)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
《氓》诗是诗人现实生活典型情绪的再现,诗人不自觉地运用了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歌唱抒述自己悲惨的遭遇,起了反映、批判当时社会现实的作用。《氓》是民歌,是口头创作。最初广泛地流传于民间,经过无数劳动人民的反复歌唱、不断修改,到写定时候,才形成现在这样的完整诗篇。人们在流传中,把自己关于恋爱婚姻方面的感受,渗透到歌唱中去,故作品富于现实性。诗中女主人公所叙述的是自己的切身经历,自己的感受,都是真情实感。而这种真情实感在阶级社会中是带有普遍性、典型性的。诗人善于把握题材的各种复杂的矛盾。她抓住自己和氓的矛盾,氓是夫权的代理人,他们从夫妻关系而变为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透露了男尊女卑、夫权制度的社会现实。她抓住了自己和兄弟的矛盾,反映了当时社会道德、舆论,是以夫权为中心的思想和弃妇孤立无援的现实。她抓住自己内心的矛盾:婚前没有通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否可以同居呢?见了氓就开心,不见氓就伤心,如何解决见与不见的矛盾呢?这些错综复杂的矛盾,结成诗的主要矛盾——封建礼法制度与妇女幸福家庭生活的愿望的矛盾。这是当时社会中极为显著和普遍的现象。其次,《氓》诗人善于塑造人物现象。《氓》诗中有两个形象比较鲜明。一个是狡诈负心的“氓”,一个是善良被弃的“女”。氓是从别处流亡到卫国的一个农民,“抱布贸丝”,点明了他还是个小商人。最初,他“蚩蚩”地假老实,“言笑晏晏”地假温情,“信誓旦”地假忠诚。他用虚伪的手段,欺骗一位天真美貌的少女,获得了她的爱情、身体、劳动力、家私。结婚以后,他便露出真面目了。过去是指天划日地赌咒,现在是“二三其德”地变心;过去是有说有笑地温存,现在是“至于暴矣”,不但虐待,甚至把她一脚踢出了家门。有人说:氓“婚前是羊,婚后是狼”,这个比喻,既形象,又确切。氓的形象,是夫权制度的产物,是商人唯利是图的产物。诗中又描绘了一位善良的劳动妇女的形象,她最初可能搞些养蚕缫丝的家庭副业,所以有些积蓄。她纯洁天真,入世不深,以致一下子便以心相许了。当她看到氓不高兴时,赶快安慰他:“将子无怨,秋以为期”。她多情,真心爱氓,看不到他时,“泣涕涟涟”,看到他时,“载笑载言”。她勇敢,敢于无媒而和氓同居。她忠诚,把自己和财物都用车子搬到氓家。结婚以后,她安贫,和氓共同过苦日子。她辛勤,把家务劳动一齐挑起来。她坚贞,当家境逐渐好转,遭受丈夫虐待时,始终不渝地爱氓(女也不爽)。被弃以后,她坚强刚毅,冷静理智,看清氓虚伪丑恶的嘴脸,坚决地和氓决绝。她从一位纯洁多情勇敢的少女,到吃苦耐劳忍辱的妻子,再到坚强刚毅的弃妇。她性格的发展,是随着和氓关系的变化而发展的。此诗通过氓和女两个形象的鲜明对比,谁真谁假,谁善谁恶,谁美谁丑,是很清楚的。当时男女不平等的社会真实面貌,如在目前。所以说,《氓》的作者不自觉地运用了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周扬说:“有文学就有创作方法。‘神话传说’是浪漫主义的渊源,《诗经》是现实主义的渊源。”他这段概括的话,是符合中国文学史的实际情况的。
(二)比兴艺术手法
诗人是农村妇女,农村四周的自然景物,是她每天所接触的熟悉的,诗人触物联想,便歌唱起来。第三章的“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是起兴,比喻年青貌美的少女初婚的幸福。第四章的“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也是起兴,比喻弃妇面容憔悴与被弃的痛苦。第三章的“吁嗟鸠兮,无食桑葚”是对喻,喻下两句“吁嗟女兮,无与士耽”。第六章的“淇则有岸,湿则有泮”是反比,比氓的变心是无边无际不可捉摸的。这些,对于塑造形象,突出主题,加强诗的思想意义,都起了积极作用。
(三)对比的表现手法
这是由于现实矛盾在人们头脑中的反映。其形式有二:1.句法对比者,如“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之耽也,犹可说也;女子耽也,不可说也”。这是士和女两种不同人物的对比。“桑之未落”与“桑之落兮”的对比,“不见复关”与“既见复关”的对比,都是互相映衬,收到更好地塑造形象、抒发感情的效果。2.前后对比者,如氓在未婚前是“言笑晏晏,信誓旦旦”;在婚后则“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前后不同态度互相映衬,描绘出氓虚伪的本质。
(四)借代修辞
诗是形象思维,不是抽象的说教,要用具体的事物,抒写抽象的意境。形象的语言,容易引起读者想象、共鸣,增强诗的魅力。《氓》诗人用氓住的地方“复关”代表氓,用“总角”代表幼年。以送行之远、乘垣望关表多情。以车来贿迁表同居,以“淇水汤汤,渐车帷裳”表大归。以“三岁”表多年,以“二三”表反复。这和《采薇》诗人用“杨柳依依”代春,“雨雪霜霏”代冬,性质是一样的。收到语言隽永,耐人寻味的效果。
(五)顶真修辞
陈望道《修辞学发凡》说:“顶真是用前一句的结尾来做后一句的起头,使邻接的句子头尾蝉联,而有上递下接趣味的一种修辞法。”这种修辞,多见于歌曲。这可能由于集体歌唱,口耳相传,此唱彼和,互相衔接,便于记诵所产生的一种句式。如“抱布贸丝,匪来贸丝”,“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无与士耽,士之耽兮”,“及尔偕老,老使我怨”,“不思其反,反是不思”等,都是《氓》诗中的顶真句。蝉联词不一定都在句首,有的在句中,它们的作用是一样的,都是加强诗的音乐性。
(六)叹辞的应用
诗人抒发猛烈的感情或深沉的思想的时候,经常用一种呼声或感叹辞来表达。如当她追叙婚前恋爱生活的时候,感情比较稳定,没有使用叹辞。第三章转入抒情,感情激昂,连用两个“于嗟”(哎呀),三个“兮”(啊)字,两个“也”(呀)字。第四章对“桑落”有所感,用了一“矣”字。第五章诉说被丈夫虐待,被兄弟讥笑,情绪最激动,连用六个“矣”字,借表她沉痛的心情和口气。最后一章对氓表示愤慨和决绝,加强了语气,拖长了音调,坚决地唱出“亦已焉哉”(也就算了吧)!“焉哉”二字连用,就像歌剧幕终,使人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之感。
(七)呼告的表现手法
由于诗人感情的强烈,对所爱者或所憎者,虽不在面前,但觉得如在面前,向他陈诉或斥责,这就是呼告的特征。它在抒情诗中用得最普遍。《氓》诗第三章诗人叙述她的被弃,心情愤激,把个人的命运和当时一般女子的命运联系起来,仿佛有一群青年女子在她面前,她把自己的痛苦告诉她们,在恋爱过程中,要警惕男子将来会变心,自己将难摆脱祸害:“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几句呼告,唱出了对男女不平等社会现象的强烈悲愤。第六章又转为呼告的形式,“及尔偕老,老使我怨”,这时好像氓站在面前,斥责他的誓言是个欺骗。接着以少时两情融洽,言笑宴宴,信誓旦旦的情景,反衬氓今日的负心。悲愤之情,又达到了高潮。最后又高呼“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如果这里不用呼告手法向氓发出斥责,是不足以解恨的。
这首诗音调铿锵自然,富有真情实感。诗中用了不少“蚩蚩”、“涟涟”、“汤汤”、“晏晏”、“旦旦”等叠字形容词,它们不但起了摹声绘貌的作用,且加强了诗的音乐性。《诗经》民歌的章法,多半是叠章复唱的。由于《氓》诗作者感情复杂,叙事曲折,故分章而不复唱,这在《国风》民歌中是少见的。
欧阳修:《氓》,据《序》是卫国淫奔之女色衰而为其男子所弃困而自悔之辞也。今考其诗,一篇始终皆是女责其男之语。凡言子言尔者,皆女谓其男也。至于“尔卜尔筮”独以谓告此妇人曰:“我卜汝宜为室家。”且上下文初无男子之语,忽以此一句为男告女,岂成文理?据诗所述是女被弃逐怨悔而追序与男相得之初殷勤之笃而责其终始弃背之辞。(《诗本义》卷三)
高亨:这首诗的主人是一个劳动妇女。她的丈夫原是农民。他们由恋爱而结婚,过了几年穷苦的日子,以后家境逐渐宽裕。到她年老色衰的时候,竟被她丈夫遗弃。诗的主要内容是回忆已往,诅咒现在,怨恨丈夫,慨叹自己的遭遇。(《诗经今注》)
陈子展:《氓》篇和《谷风》一样,也是弃妇之词。这都是关于民间妇女生活的故事诗,可以作为小说来读。陈沣《读诗日录》说:“此篇绝妙。”《谷风》篇的弃妇确是由于其丈夫得新忘旧,《氓》篇的弃妇像是由于其夫始乱终弃。(《诗三百解题》)
1.古今异义
至于,古义:到;今义:达到某种高度。
以为,古义:把…当作;今义:认为。
泣涕,古义:眼泪;今义:眼泪和鼻涕。
贿,古义:财物;今义:用财物贿赂。
2.通假字
匪——非;于——吁;无——毋;说——脱;泮——畔
3.词类活用
黄:变黄(名词作动词)。
二三:经常改变(数词作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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