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一天,陕西洋县退伍军人事务所的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忙碌着。这些年来,国家为了宣传红色记忆和革命事迹,在全国各地寻找老兵,向他们发放相关津贴,并将老兵的事迹公之于众。为此,洋县专门成立了退伍军人事务所,对老兵信息进行登记和核实。
任国栋
这时,一位留着花白胡须、面容沧桑的老人走进事务所,向工作人员表明自己是退伍军人,而且参加过抗战,打过日本人。
眼前的老人竟是一位抗战老兵?工作人员不敢怠慢,立即根据老人提供的信息进行查询,然而当他输入老人“任国栋”的名字时,却没有找到任何相关参军资料。
老人看出了工作人员的疑惑,解释道:“同志,我确实拿不出相关证明,我的军装和参军证明,都在我离开部队那一年被我烧掉了。”
老人一番话更让工作人员疑惑不解,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再说了,一个军人,怎么会烧掉自己最引以为豪的物品。工作人员认为,眼前这个老人有可能是在冒领军功,“骗取”补助,于是摆摆手让老人回家。
看到工作人员的反应后,老人顿时急了,表情变得局促不安,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道:“我今年88岁了,时日无多,只想要一个给自己正名的机会,能不能先听听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老人声泪俱下的一番话,让工作人员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于是安排老人坐下,倒了一杯水,耐心听老人讲述那段往事......
抗战宣传
参军报国,首战歼敌11人老人名叫任国栋,陕西洋县本地人,出生于1920年。父亲给他起名国栋,是希望他有朝一日成为国家的栋梁,为国效力。但任国栋的早年过得并不顺利,到二十岁时还两手空空,家里一贫如洗,都娶不上媳妇。
时间一转眼来到1941年,正值国家存亡之际。任国栋听说日寇在中华大地上为非作歹、肆意践踏,于是拉着三个和他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一起参加了杨虎城麾下的一支临时补充团,从此踏上了从军之路。
临时补充团是一支后备力量,随时准备到前线打仗。为了在战场上有所作为,也为了活命,任国栋日夜训练,很快从部队中脱颖而出,在夜行军、拼刺刀等比赛中拿到第一名。因此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就从一名小兵被提拔为上士。
士兵训练
半年后,新兵们结束训练,被分配到各支部队,奔赴战场,任国栋被编入第4集团军38军529团,团长张玉亭。张玉亭曾在中条山与日军激战,威名赫赫,因此几乎是所有新兵的偶像。任国栋仰慕团长,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1943年,529团接受上级委派,奉命赶往河南巩县,守住黄河大桥,严防日军南下。这是任国栋第一次奔赴战场,要迎战武装到牙齿的敌人,他多少显得有些紧张。
不过当529团赶到巩县后,日军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在黄河北岸安营扎寨,僵持了几个月时间。任国栋隐隐觉得,阴险的日军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果不其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日军突然发起了袭击。准备充分的529团并没有阵脚大乱,而是将敌人死死摁在了对岸。任国栋表现得更加勇猛,在战斗中,他用破旧不堪的三八大盖,以一己之力打死了11个敌人,打响了威名。
虎牢关遗址
保卫虎牢关,因伤退场1944年4月,日军为了挽回在中国战场的颓势,作垂死挣扎,悍然发动了豫湘桂会战。由于国民政府的腐败无能,在战役初期,中国军队伤亡惨重,丢掉了多个重镇。至4月下旬,日军再次兵陈黄河北岸,兵锋直指虎牢关。
虎牢关是中国四大名关之一,一旦失守,整个中原大地都暴露在日军的炮火之下。此时驻守在虎牢关的529团将士,深感重任在肩,发誓人在关在,不成功便成仁!而作为一名在中原大地屡次和日军交战的老兵,任国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多打胜仗!多杀鬼子!
4月23日凌晨,日军突破黄河防线,兵分三路向虎牢关展开进攻。任国栋和战友们齐心合力,死守在阵地上,打退了敌人一轮又一轮进攻。两军激战一整夜,到次日早上8时,529团得到师部山炮营支持,向日本发起反攻。日军想不到中国军队战斗力如此强悍,丢下了数百具尸体,仓皇逃窜。
然而日军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4月24日,在6架飞机、30门山炮的支援下,日军再次向529团保卫的阵地发起猛攻。由于敌我实力悬殊,团长张玉亭无奈要求部队有序撤离。在撤退过程中,连长不幸牺牲,身为上士的任国栋接过指挥权,带着连里剩余的40名战士一路向西撤退。
大刀队队员
在撤退过程中,任国栋他们路过一个山洞,发现山洞内藏着18具裸女的尸体。讲述道这段经历时,任国栋忍不住老泪纵横,悲戚地说道:“我们这些三秦人不怕日军,但看到这一幕都哭出了声。”
经过一个月的艰难行军,任国栋终于带着战士们走出了中原,在潼关遇到了胡宗南的中央军。胡宗南看不上他们这些杂牌军,于是把他们派到前线挖战壕。作为一名老兵,任国栋不能拿起武器杀鬼子,心里郁闷无比。
让他更郁闷的事情还在后头。在一次修工事时,任国栋所在的部队突然遭到敌人的偷袭,他还来不及放下锄头,就被日军一枪打中左臂,顿时血流不止。战友们看他受伤,急忙手忙脚乱地把他送到后方医院。经过一番抢救后,他才保住了左臂,但那只手再也拿不了枪了,干重活都费劲。任国栋一边说着,一边向工作人员展示他的左臂,上面赫然有一个子弹留下的印记!
任国栋伤愈后,第一时间就是找那个打他黑枪的日本鬼子报仇,为此他离开了胡宗南的部队,再次返回河南寻找529团。然而当他来到河南时,才得知38军的番号已经被撤销,部队解散,战友们各奔东西了。此时的任国栋就像一个没有根的树木,只好默默回到家乡洋县,结束了自己的军旅生涯。
任国栋
不要慰问金,只要一个名分任国栋回到洋县时,当地还处于交火状态,为了躲避日军的搜捕,他一狠心,烧掉了自己的军装和参军证明,默默隐藏在家乡,过起了普普通通的务农生活。
1945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传来,任国栋出现在庆祝胜利的人群中,他双目噙泪,高喊道:“连长,兄弟们,鬼子被打跑了,你们终于可以安息了!”
新中国成立后,任国栋担心自己参加过国军的事情暴露,干脆彻底隐藏下来,将自己曾单枪匹马打死11个日本鬼子的秘密深埋心底,对谁也不提起,就连他的家人也不例外。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来到2008年。那几年,国家开始寻找退伍老兵,给予国军老兵同样的待遇。已是近九旬高龄的任国栋看到别的老兵享受荣誉、获得赞扬,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只身一人来到县里的退伍军人事务所,希望为自己的身份正名。
任国栋
故事讲到这里,工作人员的眼神里满是钦佩,但他告诉任国栋老人,由于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资料,而且他也没有军功章这样的物品,无法对他的身份进行认定。工作人员让老人先回家,等待事情的转机。
后来,志愿者组织得知了老人的事情,专程赶到洋县慰问老人,并送上每月300元的慰问金。没想到任国栋老人拒绝了这笔善款,激动地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名分!”
2014年,事情发生6年之后,工作人员所说的转机终于出现了。当年跟随任国栋一起撤离的战士,有几个幸存下来,并健在于人世。他们听闻此事后,激动不已,集体出面为陈国栋作证。如此一来,任国栋在94岁的年纪终于得以恢复抗战老兵的身份,拿到了本该属于他的荣誉。
身份得到认可的那一天,任国栋老人忍不住潸然泪下,他在众人面前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一个快入土的人,一辈子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终于拿到了一个抗日军人、中国军人的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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